杨浩然长篇非虚构文学:铁骨柔情【之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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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柔情
【长篇非虚构文学002】
文 // 杨浩然
第一回(之02)
陈文心荐人才甘当伯乐
杨心明说真话落进牛棚
(——续接上回)
他急忙打开,里面装有两张《云南日报》。翻开报纸,在文艺副刊第四版上居然刊载着他的短篇小说《师徒之间》。心明心喜若狂,如同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再一次品味起自己的佳作来——
《师徒之间》
青山镇,这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偏僻的小山镇。为了响应党的号召,发展手工业,大炼钢铁,全镇几百户人家都把自家的铁制生活用具铁盆、铁桶、饭锅等砸碎,然后将碎片拿到镇上新开的铁器加工厂,一股脑投进了铁炉内冶炼。
铁匠师傅姓陈,五十出头的年龄,长得五大三粗,黑里透红的脸膛上镶嵌着一对蛤蟆眼,大大的嘴叉,说话口齿伶俐。因为姓陈,所以人们都叫他陈铁匠。小工厂不大,里里外外除打更的一个老头外,就三个人:一个师傅领着两个徒弟。所有领会上面精神,布置工作任务,当然全由师傅一个人说了算。
两个徒弟中一个三十一二岁,老实憨厚,从不多言多语;另一个新进来的小徒弟十七八岁,个子不高,长得敦实,面目也像他师傅黑里透红,不过见人和蔼,一笑便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性格倔强,什么事都爱求真。
师傅怕老是瞒报说漏了嘴,有责任,三个人总得统一口径,于是乎,就征求了两个徒弟的意见:“我说两位徒弟,镇企业办让咱们往上报本月生产情况,你们看怎么报合适?”师傅说这话,两眼直直地望着两个徒弟。
谁都知道大徒弟不爱吱声,什么也没言语,师傅就把头转向了小徒弟。小徒弟心直口快,冲着师傅就嚷了起来:“这有什么好合计的,生产多少就报多少呗!”
“胡扯!”师傅不满意了,冲着大徒弟就瞪起了蛤蟆眼:“上月咱们生产了一百把铁锹,二百把铁叉,我多说了一倍,还让企业办领导给批评了,最后又多加了两倍才勉强过关。”
“这不造假吗?凡是得坚持真理,实事求是,你那不太冒进了吗?”小徒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冒进?我看你那是太保守了。现在大跃进的号角已经吹响,上面要求我们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你没听说河南粮食亩产达到了上万斤,某钢厂钢产量年超过五千万吨吗?要三年赶英法,五年超美国!”师傅越说越来劲儿。
大徒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吧嗒吧嗒”吸着烟。好像这事与他毫无关系。
小徒弟心眼太实,那是大雪天走道——一步一个脚印。总觉得心里别个劲:“师傅,你说那不对,我们做事要负责任。该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前年,镇里为了粮食高产亩产,要求必须深翻地,多密植,结果我看咱们墙外的地把黄土都翻出来了。老百姓种玉米从一埯一株到一埯双株,最后达到一埯三株四株,伺候一春零八夏,到秋庄稼还都贴地皮,没长多高,棵粒无收。去年夏天下锄的时候,这些社员白天躺在炕上睡大觉,可晚上偏偏都出来上地打着灯笼产地,白天一细看,苗铲掉了不老少,这哪是在大干社会主义,这不是在造孽吗?”
“胡说,我看你小小年纪要犯政治错误的,你这是典型的政治犯。现在,社会主义社会制度在我国已经基本结束,我们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现在,眼下的主要任务就是要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把我国尽快地从落后的农业国变为先进的工业国。”师傅摆出了家长制的作风,接着说:“这样吧,我代表咱们小铁工厂,咱们这个月生产量和上月大体持平,但报的时候,必须要翻倍,按铁叉600把,铁锹1200把。这样才能交代过去。”
小徒弟一听更火了:“师傅,这差的也太多了,一下子多了几百倍。你那浮夸得也太厉害了,凡事要讲民主,要走群众路线,要从实际出发,你那样武断不是损坏了我们党内民主作风了吗?”
“哟,小小年纪还来教训上师傅了,真是墙上贴狗皮——不像话(画)!”最后,师傅一摆手,口里不干不净地说:“就他妈这么定了,就我说了算,愿咋地咋地!告诉你啊,就这个数字,不许乱说,”说完,“嗵”地一声,转身关上了小屋的门,扬长而去。你说,这分明不是土地爷管龙王——以上压下吗?
室内,还剩下两个徒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还是小徒弟先打破了僵局:“大哥,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不黑白颠倒了吗?”
大徒弟“吧嗒吧嗒”又是使劲地吸了几口烟,只憨憨地说了一句话:“愿咋办咋办吧,胳膊还能拧过大腿?”
看来,小徒弟是蟐虫钻竹筒——直来直去,一看谁也没向他说话,是王八钻炕洞——连憋气带窝火,在孤独一掷的情况下,一下子冲出了小屋,冲着师傅远去的背影,站在那,振臂高呼:“真理万岁——”
这喊声响彻在小院的上空,在远处的山谷里回荡,经久不息……
你看,心明看完了自己的小小说,举起了报纸在铁工厂的大院里狂奔,还一个劲地大喊:“啊,发表了!发表了!”一时间,小镇里就像滚烫的油锅里撒了把盐,立时炸开了。于是,纷纷议论起来:
“十里湾出了个大作家!”
“不对,应该说是匡山镇出了个大作家!”
“铁工厂里有人才,是藏龙卧虎之地。”
“这回可有人说真话了。”
“我看这是瞎逞能,就这年头,说不定哪时栽进去。”
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是什么世道?这不倒反天纲了吗?哪有徒弟污辱师傅之说!”
尤其李师傅,听到这事后更为恼火。他认为这分明是在揭自己的老底,让自己难堪。但也有人说了,人家写的是陈师傅,也没写你李师傅啊!人家写的是青山镇也没写你匡山镇啊!你凭啥发那么大的火?哎,这事一般人都明白,写小说哪有用真名实姓的?事是铁工厂的事,人也都能对上号,还有啥可说的?此后,杨心明被师傅看成另类人物,逐出了小铁工厂,被迫回家。
此后,杨心明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名字能在国家、省、市级一些大报上开始抛头露面。终于,心明的一些作品得到了社会上的认可,以及省委宣传部、各级文艺部门的重视。
同年3月8日。
话说云南省委宣传部的会议大厅内座无虚席。一些文艺界的老前辈们都聚集在这里召开年终文学艺术创作总结大会,所有入会者正洗耳恭听省委宣传部袁勃部长的讲话。袁部长正襟危坐在麦克风前,鼻直口方,两眼目视着前方,说话瓮声瓮气:
“同志们,今天在座的是我们文艺界的一些老同志。你们在过去的几年里,对繁荣我省的文化艺术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对落实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你们在短短的几年内都创作出了有分量的作品,比如蒋晔的长篇《祖国啊,母亲》,青松的中篇《一个共产党员的追求》,以及霍旺的小小说集《真理万岁》等,都不同程度地产生了社会效应......”
讲者是滚滚的长江水——滔滔不绝,听者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聚精会神。待袁部长举完了上述的一些例子,接着,他又对新崛起的一些青年作者大加赞赏,继续道:“现在,我们不能忽视一些青年作者,他们就是我们的后备力量。最近,我在《云南日报》上看到几篇文章就很有分量嘛!比如杨心明的《师徒之间》写的就很有特色,他能把准时代的脉搏,从不同侧面反映了社会主义浮夸的现实,揭示了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应该构筑和谐社会......”
袁部长的话字字千钧,掷地有声,越说越激动。最后给文艺处又提出了几点希望,其中一条就是对新崛出的像杨心明这样的苗子,应给以特别扶持,热心指导。袁部长的话刚刚讲完,就把麦克风移到了一旁在座的文艺处陈文心处长的面前。
“哗哗哗——”陈处长还没等说完话,就赢得了会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那位说了,陈处长还没说话怎么就会赢得那么热烈的掌声呢?不说别的,大家就单看陈处长的长相就顿生几分敬佩之情:四十多岁的年龄,五短身材,梳着一个小分头,剑一般的眉毛,架着一幅金丝眼镜,说话言近旨远,干脆利索:
“同志们,”陈处长向在座的鞠了个躬,继续道,“为了繁荣我省文艺事业,我们肩负着历史使命,我们要坚持‘双百’方针,不断地发现新人新作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它关系到文艺未来之兴衰。我们的作风必须要转变,要把笔扎根到黑土地上,扎根到工厂、学校、部队第一线上,也就是说要接地气。创作要讲求虚实并举,但这里的‘虚’ 这是来自于生活,不应是无限夸大,防止浮夸风在文艺阵地上兴起。要牢记文学工作者的宗旨,为我省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努力工作。当今《师徒之间》虽然在章法还不够成熟,但主题把握得好,很有代表性,很有见的。今天,本文的作者杨心明同志应文艺处特邀而来,就坐在我们中间。下面,请他对这篇文章的构思过程讲几句个人的看法,好吗?”
“好!”会场上齐声呐喊,再度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话说杨心明刚一出现在台前,十几个一下子蜂拥而上,都把镜头对准了他。心明起初心里有些不适应,“砰砰”直跳。平稳了一会儿,他站在台上声如洪钟,娓娓道来:“各位老前辈,文艺创作应该植根于生活,应该实事求是地反映社会现实,那些不符合现实的‘大干社会主义一日千里,走资本主义道路寸步难行’空洞的说教不应该成为主流,双百方针是我们创作的指路明灯,我们应该敢于揭社会的黑暗面,这对社会发展有警示作用,要敢说真语,敢向上级反应真实情况,让决策者体察民情,对下步社会发展有利。同时也符合文艺作品服务于社会这一宗旨。”心明的发言令满屋人惊讶不已,有的人心里异常高兴,因为他表达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但也有人心里犯嘀咕,都为他小小年纪捏一把冷汗——这不往枪口上撞吗?
会后,心明从省城昆明回到家里,创作的欲望更高了。
无论诗歌、散文还是小说选材、构思、表达都要达到精心筹划。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心明一篇篇掷地有声的作品应运而生。这正是:
雨润禾苗苗更壮,雪打红梅梅更红。
话说心明的文笔得到了一些老前辈的首肯与赏识。陈文心同志还要力争把他保送到高等学府继续深造呢!这一天一大清早,陈文心就匆匆来到省政府办公厅。按着当时国家和省招生办的有关规定,有特殊才能的学生可以直接报送大学,但必须得本省的省长签字批示。为了稳妥起见,他要亲自找魏民省长,可扑了个空,他又急忙打车来到省长家。
“当当当——”陈文心终于扣开了省长家的大门。随后走出来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魏省长的老伴。只见他偏头伸颈,笑容可掬地问:“你找谁呀?”
“我找魏省长。”
“正是,正是。请屋里坐,屋里坐!”省长的老伴见来了一位四十多岁,剑眉毛的中年男子,频频点头,忙将其让进屋里。然后端来一盘水果,斟满一杯茶让陈文心品尝。陈文心哪有心思品茶呀!他当时激动得竟像怀揣着一只小兔子,心口窝蹦蹦直跳。你想呀,那是省长大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陈文心这次来省长家也是费了好大周折,事先也经过了有关部门严格的审批,来之前也经过了许多关卡,又是盘查又是出示证件,最后确认身份无疑才允许出入。你说他心理能不紧张吗?再者说啦,省长的妇人亲自端茶倒水,心里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所以心里不住地跳也在情理之中。
“你从哪里来的?”
“省宣传部文艺处。”
“噢,搞文艺的,你找省长有事?他没在家。”
陈文心一看,可找到了机会,说啥也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自己的来意。老妇人非常专注地倾听了陈文心来访事由,一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的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这事我一定如实转告魏省长,只要是人才,政策允许就行,你明天再来吧!”
简短捷说。话说第二天,陈文心又经过了重重关卡,再次来到魏省长家里拜访。不巧,魏省长仍不在。老妇人有些歉意地告诉陈文心:“真不巧,又让你白跑了一趟。魏省长十分钟之前到机场送一位外宾去了。临走时,他让我转告你明天早八点到省政府办公厅等他。”
“噢,没说的,没说的。”陈文心高兴地寒暄了几句又匆匆地离去了。有人说了,魏省长怎么这么忙呀?是不是有意躲着陈文心呀?这你可错了,作为一省之长,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方方面面的事都归他管,日理万机,你说他能不忙吗?
第三天清晨,省政府办公厅。陈文心老早恭候在那里。接待他的是办公厅机要秘书周静伟同志。这是一位新分配来的男大学生,家住山东农村,个子不高不矮,四方脸膛,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他一见陈文心的到来,就打开了话匣子:“魏省长已经吩咐过了,让你先坐这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到。”然后接着说,“魏省长对群众来访非常关注,无论大事小事都等同对待,做出令你满意的答复。在他的日历上,没有节假日,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做事从不拖拉,今天的事不会等到明天去办。”周秘书有滋有味地讲着,陈文心恭恭敬敬地听着,还不时地观望着办公厅的大门口。
真是不巧不成书,陈文心没等多大一会儿,省政府办公厅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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